逅海一心

写写东西。

江山又小雪

<二>曾是惊鸿照影来

   白驹过隙,华山的雪莲开了又败,誓剑石上的雪厚了毫厘,当年萝卜头一样的小童子像春日的竹笋见风就长,已初具修竹模样。剑气如虹,所过之处带起阵阵清风。持剑的少年身若游龙,足尖一点,借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不曾激起半分尘埃。

  “师姐,以后还需我来喂招么,你现在的剑气都撩不着我衣角了。”点漆双眸里含着戏谑的笑意,俊眼修眉好不神气,束腰交襟短袍穿在他身上愈发勾勒出挺拔的身姿。要知道当年掌门命库房赶制出来的碎空套可是招到了门派弟子的一阵嚎哭:师姐们哭诉不如云梦弟子那般娇妍,师兄们摇头感叹不如武当弟子俊俏。现在看来,分明自有一番快意潇洒,任谁见了都不禁要感叹一句:好个翩翩少年郎。

  听了他的话,师姐柳眉倒竖,佯怒道:“臭小子,年岁长了反倒没大没小。”十五六岁的少年咧嘴一笑,整个人熠熠发光,殷勤地拍去师姐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行了行了,同你过招是小,我今日来是转告师父喻令的。”师姐收起薄薄的剑锋,掐指算道:“遗风,你也满十五了吧?”他本是华山脚下的弃婴,小小婴儿在襁褓里冻得脸色青紫却也不哭不闹,掌门寻了周边村民一圈无人认领,心知恐怕是特意遗弃在这儿的,遂将他抱回来,那一日便算作生辰了。

  “是啊,今日正巧是我生辰。”少年浑不在意地应道,种种往事皆如云烟消散,再也激不起半分波澜。师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师祖有训,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华山弟子习武并非囿于方寸,自当快意江湖。如今,也该是你下山历练的时机了。”

  突然收到这样的消息,饶是楚遗风性子再洒脱也不免有些愣怔:“师姐……?”女子正色,此刻才显现出少有的长辈模样:“师弟,吾辈自当要往江湖走一遭,历经千帆磨难方可铸成无上剑意。”

  倏尔话锋一转又道:”对了,你马上就要走了,师姐请你去喝一碗胡辣汤。以后下了山,怕是喝不到这么正宗的了。”言语间似有些惋惜。

  还没严肃片刻,又回到平日恣肆之态。楚遗风晓得这是师姐在为他宽心,遂接话:“师姐你也忒小气了,怎么着也当浮一大白为我践行不是?我看上次那个梨花白就不错……”二人插科打诨并肩朝茶堂走去。

  陆续有弟子收到楚遗风下山历练的消息,不一会儿茶堂就挤满了前来践行的师兄弟们。华山平日禁酒,众人只得饮茶作罢,一张茶桌前围了数人。师兄们端着黄瓷茶碗倾囊相授自己下山的事迹,师弟们好奇地歪头叼着花生米听。“山下可比咱华山暖和多了,武学路子也大有不同。比如武当,都在山上但是人家就是天暖气清;尤其武当奇观闻名江湖,怪石烟霞劲松不可不看。”

  另一名师兄呷了一口茶道:“别听他的,这人就是个武痴。一下山就天天堵在武当山下,见人武当弟子就要切磋,最后白豆腐们烦了,拜请掌门将他拎回去。”“要我说啊,还是云梦的弟子最为温柔可人,景致也美。当时我协助府衙剿匪,被那马贼砍了一刀,云梦医仙轻轻吹一口气,我就好了。”说完还面带酡红,跟喝了二两酒似的。他的话招来师姐师妹的一阵笑:“病好了魂怕是丢了哟。”“沧海才叫奇呢,小小的人竟然能沟通星辰逆天改命……”你一言我一语,竟有几分过年才能见着的热闹景致。

  茶堂内沸反盈天,执剑堂却是清冷如霜。

“师父,华山弟子素来年满一十八才会领师命下山,小师弟如今才将满十五,江湖险恶不比山中,小师弟此去……如何放心得下。”大师兄面露犹疑。华山剑侠负手立于窗边,似乎透过碧瓦飞甍看见了茶堂中的景象。“遗风天生剑骨,故修习剑道一日千里。然则心境未到,恐他日后剑心不稳,需得好生磋磨一番。”

  大师兄诤谏:“小师弟天纵奇才,乃我华山之幸。但终究初涉江湖,有人看顾着帮衬一把许是两全。”剑客并未回答,反倒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华山与沧海素来交好,因此门下弟子入门时皆由沧海弟子扶乩占星推算过命理。”他的脸上透露些许真切笑意:“此子命途一生顺遂,可光大道。”言罢不欲再提此事转身离去,弟子听闻师父自有计较,也就放下心来。

  与众师兄话别,又拜谢了师傅掌门多年来的教养之恩,楚遗风一人一剑孤身下山,自觉很有几分江湖大侠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志豪情。当然,潇洒半日才发现身无长物打尖住店都成问题,由此很是狼狈了一段时间。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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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的春日来得较晚一些,市井坊间的桃花已初绽花蕊,长生殿的几株粉桃犹自低眉信手。除了巡山弟子外,武当陷入无边夜色之中,太和桥下的春波泛起鱼鳞般的光泽。

  锦衣青年腰间悬着一柄竹萧游云般飘然行至桃林里,月色温柔了他略显冷淡疏离的面容,一袭仙鹤长衫笼罩着莹润微光,飘飘乎如九天仙君,湛然若神也。

  他取下竹萧径自吹奏起来,这竹萧做工粗略但周身出了一层温凉包浆,想来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摩挲吹奏。一曲《寒衣调》随风潜入夜,忽听得一苍老声音在耳边响起:“疏寒除了道心天成外,音律也是一绝。”白髯老者抚抚须含笑。

  “祖师爷。”萧疏寒稍感惊讶,停下了乐曲向长辈请安。“无须多礼。”道人托起他的手腕:“吾素爱音律,自追求长生大道后便少有空闲。今日寻声而来,甚是欣喜。”“幼时鲜少外出,只能在家看些乐谱戏文,不成曲调。”

  “吾听闻曲中暗含思念之意,疏寒可是想家了?”

  青年迟疑半晌:“未曾。”继而淡淡一笑:“有些罢。”

  “当年吾为汝批命不过一时爱才之心,比之沧海占星之术犹如蚍蜉。”老人长叹一声:“当年汝若留于红尘俗世,虽万般风险,命数如织犹有破解之道。而如今,吾为师,入此间因果,却是再也不能看透了。”

  “弟子不曾悔入武当,大家都……很好。”他刚入山时缠绵病榻,连过于起伏的情绪都不能有。修炼的太上忘情道法更使他心如止水,多年不曾有过波澜心绪,此刻冰霜雕琢的脸上竟有一丝浅浅笑意。

  “善。”老人手中白光一闪出现一支玉箫:“汝与这玉箫有缘,今日便赠予汝罢。”“多谢师尊。”萧疏寒并不推辞,坦然接过。“玉器有灵,它还未曾取名,疏寒不如为它赐名吧。”

  萧疏寒看着手中流光婉转的玉箫,心有戚戚:“世幽昧以眩曜兮,孰云察余善恶,赐其名——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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