逅海一心

写写东西。

江山又小雪

<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华山峭壁千丈,终年飘雪。

  华山一脉,信奉苦修,诸弟子入门以来每日需得卯时起身去往龙渊濯剑。师祖有训:手中剑即为此方人,濯剑亦是濯人;唯有灵台清明,方可持剑无愧于天地。

  天将明未明,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浩然石终年不化的积雪上,龙渊的雪水冰冷刺骨,弟子们衣衫单薄,拭剑的手冻得通红,神情却庄严肃穆并无半分退意。一位梳着双髻的抱剑童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跪在雪地上艰难的用小胖手去泼水濯剑。旁的师兄师姐见他生得可爱偏又一副肃穆模样忍不住笑闹:“小师弟入门已有三年,怎的还未长个子?怕是华山之巅再得融些积雪,小师弟才能够到龙渊的水哩。”

  玉雪可爱的小孩听见也不恼,只懒懒地撑着眼皮回道:“昨日你偷懒,只挥剑三万五千八百次,少了两百次,我要告诉师父。”濯剑的师兄惊异地挑眉,复又豪气一笑,震落川间一捧细雪:“你这小子倒是眼尖。”小孩儿不甚在意地甩干手上的水:“师兄谬赞,不过不是眼尖,我在隔壁只是听得剑气破空之声少了二百。”“好小子。”师兄忍俊不禁,伸手去揉小孩头顶上的发包。

  正在打闹顽笑之际,见得一峨冠博带的男人手捧红漆鎏金木匣从长风驿方向过来,一眼就被小孩儿瞧见,立即脆生生的喊道:“师父!”男人停下脚步叮嘱:“好好濯剑。”复又凝眉对着座下大弟子道:“莫再惫懒。”“是。”青年尴尬地收剑拱手相应。二人目送男人远去,雪地上只留一串不甚清晰的脚印。

  “看来师父剑意又精进了,约莫再进一步便可踏雪无痕。”“师兄,你知道师父每隔三月捧着盒子下山是去做什么吗?”小弟子还剑入鞘,同几位师兄师姐一道离去。濯完剑的弟子陆续散入各殿,龙渊渐渐冷清下来。“这你都不知道?”师姐挽了个剑花,霎是潇洒:“当然是去挣钱了。”“什么?”看见小师弟睁得滚圆的眼睛,众师兄师姐不由得笑了起来,也不再唬他:“山下有江湖名门,姓萧,与我们师父是至交。他家有个小公子生来便有不足之症,需得用我们华山极寒之地的雪莲吊着命,足足有八年了。”

  师兄补充道:“一朵雪莲一百两银子,怕是我们师兄弟几个一年的花销了。”小孩咂舌,他手上经过最多的银钱,也就是掌门在新春发放的一吊铜钱了,可以买好多糖人呢:“这人……这人莫不是银子做的么。”

  女孩子到底更加多愁善感一点,一位师姐低低道:“我瞧见这萧家小公子才是个可怜人,若是像你一般这么皮实,雪岭山间哪都能钻,端的是猫嫌狗憎。”言罢伸手掐了一把小师弟软软的脸蛋。“这倒也是。”小孩子颇有几分赞同,到底是分外之事,几人闲话两句便不在赘述。“行了,去鸣剑堂练剑吧,切莫偷懒。”众人作鸟兽散。

  小童子回到屋里,想着刚才师兄师姐讨论的事,注意力不在萧家上,而是想到自己被师父抱上华山后便再也未下过山,不免有些浮想联翩。心念一动,人便往师父屋里钻去。

  “遗风,不去练剑过来作甚?”男人对这位聪慧机敏的小弟子很是疼爱,语气中并无问责。“师父,听说你要下山?”他机灵地斟茶捧到男人身边,乖巧奉茶:“我能不能和您一起下山?”

  “可是想要偷懒?”男人拧眉。“不不不。”小弟子连忙否认,又可怜巴巴地偷瞄一眼:“只是弟子自从上山后多年未曾下山,有些惦念。”男人的眉目舒展开来,许是想到自己这个小弟子有意识起就未曾见过浮华世间,心有挂念罢了。“也好。”他转念一想答应下来:“切记,不可乱跑,跟在为师身边。”

  小孩儿大喜过望,嘴上连连附和:“当然当然,师父指东弟子绝不往西。”男人失笑:“准备一下,即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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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画楼今尚在,六朝金粉付秦淮。

  “金陵……”仅是念在齿间便透着一股精致秾丽的意味,华山小师弟抱着桃木剑左右张望。虽是冬季,坊间却不似华山大雪纷飞冷入骨髓,反而从枝梢间透出些许羞怯的暖意。朱雀大街上,镶金带玉的倜傥公子打马而过,引得街上的姑娘掩面侧目;卖糖画的手艺人一面吆喝一面握着滚烫的汤勺在白瓷板上抖着手腕绘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看得小崽子眼睛都直了;西北风送来一股微醺的脂粉香,原是穿着掐腰小袄的水灵少女垮着篮子卖些水粉胭脂。

  “到了。”男人翻身下马,把小崽子从马背上捞下来。他仰脸打量悬挂在朱红大门上的金粉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萧府”二字。楚遗风虽在字画上没有造诣,却看出了铁画银钩中的峥嵘剑意。

  送上拜帖,不多时就有侍从毕恭毕敬地将二人请进会客厅。“多谢华兄啊!”人未至,声先到。一位头带紫金冠,身着绣有鸢飞鹤舞样式的滚边长袍,脚蹬云纹靴履的中年男子逼近,笑中却又带着一丝忧虑:“天气转冷,吾儿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多亏华山上下高义,不吝襄助。”萧府主人命人奉茶请座,二人也不推脱。

  “前些日子有一云游道长经过,替吾儿算了一卦,说是身入红尘恐有大忧患,需斩断俗世,六根清净,方可一世无忧。”萧公摩挲着手中的杯盏,面色踌躇。看出他的忧虑之色,华山剑侠好言劝道:“但说无妨。”

  “将吾儿托付给华兄本是上上之策,奈何华山之巅终年寒意笼罩。他从小畏寒,取了这名儿,本意愿他一世高洁,没想到却受尽苦楚。”一个大男人,言罢于此竟面露愧色。“萧兄眼下可有计较。”华山弟子素来爽利,又恐好友忧思神伤,忙生硬地转移话题。

  “这名道长原是出身武当,愿意替吾儿作个引荐。为保全病体,道人吩咐一入武当,便要舍去这诸多红尘业果,甚至连我这个父亲……也需得断绝往来。”萧府主人说着,眼神落于庭中天井,飘飘乎如浮云。

  虽并未娶妻生子,但多年来拉扯徒弟的经验却还是有的,师徒况且如此,更别提父子。安慰的话语在喉中干巴巴地绕了一圈终是咽了下去:“萧兄已有断决?”

  “然。”萧公露出一抹苦笑,对着门外唤道:“寒儿,出来拜谢前辈。”两位大人说话,楚遗风一直插不上嘴,坐在高凳上连脚也不着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乖乖坐着,任由思绪乱飞。一下想到街坊上的冰糖葫芦裹上糖浆冒着甜丝丝的热气儿;一下想到卖脂粉的小姑娘手上的胭脂多么好看要是能给师姐带一个就好了。

  忽见得一名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小少年拥着雪白的狐裘自廊前绕梅而来,楚遗风飘飞的思绪戛然而止。他也不过是个将将开蒙的稚子,很多长大后才晓得的辞藻此刻一个也蹦不出来,只呆呆地痴望着。只觉得这人比华山之巅最孤峭的雪还要寒三分,比悬在浩然石上最皎洁的明月更清冷些许。

  那雪,那明月,都是这小小孩童眼中所见过的最美景色啊。

  那小少年也看见了粗布麻衣的楚遗风,眼波流转径直走到座下恭敬道:“父亲。”又冲华山剑侠拱手抱拳:“华前辈。”他的声音也宛如山涧滴落的最清澈的露珠,带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鼻音。年幼的楚遗风清晰地产生了某种隐秘的自卑,又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此刻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人,哪是什么银子做的,生来就应该是仙人吧。

  清瘦的小公子向自己的师父请茶道谢后,抱着手炉回房了。楚遗风伸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门外,直到那人的背影再也看不清。事毕,二人寒暄几句就此告辞。

  此后楚遗风每隔三月就会缠着师父问:“今日还下山么?”平日这小子对什么都是一副随性模样,偏偏在这事上固执的紧,缠得一代豪侠连连溃败:“萧家小公子已拜入武当,自有他的机缘了。”一直到楚遗风十二三岁,此事才渐渐没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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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阅读,因为当初剧情看的比较潦草,很多地方只能脑部了,有人能给我讲讲明月山庄的剧情更好~

总以为自己能一发完,结果感觉又要写挺长的……

私心打了华武tag,其实主要想写少年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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